冰糖脆脆鲨

冰糖脆脆鲨,民间俗称三糕,儒法并行花鸟派写手,知名冷贝尔文学奖得主,代表作《真的有这个cp》、《求求您尝尝吧》。
希望你能从她这里汲取一些力量和快乐✨

【中华组/极东/冷战】所谓养成

黑帮老大在线带孩子系列。

1.1w字数有点多。

1.极东组合向,老王总攻,小菊伪单向暗恋。

2.王家大院庞大复杂遍布全球的关系链,涉及特区组,冷战组,微红色社会主义兄弟情,金钱组贸易关系。

3.一如既往画风清奇剧情鬼畜,全程沙雕慎入

4.请做好老王人设崩坏心理准备

5.因为是王耀爸爸视角,所以大家都比较可爱

6.十分重要的,耀all!耀all!耀all!

————————开始——————————

亚瑟曾评价我是被事业耽误的教育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茶柜旁找那盒他去年送给我的柯蓝塞秋茶,精致的茶盒被我保存得很好,亚瑟喜欢来访送礼就送这种名贵红茶,倒也省了我招待客人的茶费。弗朗西斯偶尔从欧洲带点儿糕点糖精什么的,基本上被林晓梅承包,我让她把那些透明的瓶瓶罐罐还回来,用来装油盐酱醋。

中国有句古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这半辈子的精力除了用在赚钱上,最多的就是用在教育晚辈上。

所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我掌握八成,王家的孩子没有一个不被我耳濡目染。想起亚瑟教给阿尔弗雷德的厨艺,对比之下我自认是个良心的监护人。

王家向来不缺钱,我苦心经营十多年,华北至华东一带,上至枪支弹药,下到高利贷,倒也小成规模。

偶尔也干点血腥的事吧,杀气重,所以王家的孩子琴棋书画不可少,用来在平日陶冶情操。

以下分享一下我养成成功的案例。

一.王嘉龙

王嘉龙,24岁,职业黑帮打手。

比较热心,经常帮我解决高利贷方面的小问题。

六岁那年跟着我离家出走,一路南下到广东一带,颠沛流离,没少吃苦。

很长一段时间他是我赚钱的动力,我只是喜欢不羁的生活,绝对不是那种喜欢看着弟弟妹妹跟自己喝西北风的人。那年嘉龙九岁,被我拎着领子去给学校教务处那个被打折肋骨的教育领导道歉。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个成年男子能被一个三年级的孩子打得如此凄惨。嘉龙被迫退学也没什么过激反应,后来在当地被三所学校拒收,我才带着他坐火车去了上海。

那时的上海还不是国际都市,机遇倒是挺多,治安不严,风气也比现在开放,有钱人和穷人都是极端比例,但凡有点商业头脑,在这里站稳脚跟不是什么难事。

那年为了嘉龙的学费,我去借了高利贷,忽然发现这是个挺赚钱的东西,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有了梦想。

去学校那天嘉龙紧抿着嘴唇,拉着我的袖子,许久之后忽然跟我说,大哥,我不想上学。

后来被我气急败坏地按在学校门口打了一顿,也没哭。

我说你的学费我供得起。

他的眼泪才啪嗒啪嗒掉下来,从那以后他不再逃学,也不打架了,升学一路都很顺利。

我知道我在王家是个令长辈失望的孩子,作为计划生育的那一代产物,我是王家家唯一的希望。我不喜欢北京的大院,规章制度繁杂陈旧,沉闷的气息与世隔绝,于是我十二岁那年离家出走了。

那时候涉世尚浅,对生活没有追求,仗着自己年轻,什么都敢做。

黑帮这职业选择一般都迫于无奈,罪恶感怎么说也还是有的,嘉龙上高中那年我暗暗计划,等嘉龙四年大学毕业,我就金盆洗手,回北京考公务员。

结果那天嘉龙一言不发地坐在我对面,我摘下眼镜把灯开亮了些,合上账本。

我问他怎么了。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放在桌子上的录取通知书。

上面写了四个字:香港大学。

然后他抬起头,面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对知识的渴望,对我轻轻说,大哥,我想上学。

这四个字让我觉得我这辈子白活了。

我于是又开始干老本行。

四年的时间很长,足以改变王嘉龙,也足以改变我。

我在上海的势力逐渐发展起来,现在想想简直难以置信,我喜欢储蓄,收藏金条,不怎么喜欢花钱,算是后遗症。金钱总能给我一种安全感。我觉得我能在嘉龙下学期送他去环游世界顺带留学。

那一年王嘉龙大学毕业。

我站在充满浓郁金钱气息的别墅里看着天花板上二十米长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他站在我面前,戴着墨镜,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然后西装革履地对我说,大哥,我来应聘。

于是我才知道,王嘉龙的辅导员是我的合伙人亚瑟,柯克兰家四年的英才教育把他带回了坑,他被我的失误培养成了一名充满黑帮气息的高材生。

后来我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个人。

王嘉龙看我看了他半天,才慢慢地说,这是我兄弟濠镜。

二.王濠镜

王濠镜,26岁,赌圣。

王濠镜是个奇迹。

至少从我的教育史上来说。

濠镜是嘉龙捡回来的,澳门大学经济学专业。

估计是我给嘉龙打过去的生活费有点儿多,大家都去KTV唱歌,而他每天晚上的娱乐场所只能是顺着港澳大桥过去的澳门国际赌场。

赌完了发现没带钱。

赌场打手和保安被他打趴二十一个。

然后他委屈地看着警察,说我真没想闹事。

后来给他圆场的就是王濠镜。

濠镜是赌场的常客。二十二岁那年觉得学校学的知识太过简单,无法提高自我,于是从大二开始,奇妙的赌场成了他的第二课堂。

王濠镜来赌场,一般不赌只看。

那天就看到了王嘉龙。

于是他上前,一合折扇说,要不这样,我替这位小兄弟来赌,押金我出,他负的债我替他还。

结果就是两人沉默地开着装满钞票的面包车绕了维多利亚港一晚上。

濠镜温和喜静,王嘉龙面瘫。两人都没说话,就听着香港九十年代的迪斯科停在路边。

王嘉龙说我三年后就毕业了。

濠镜笑笑,说,我打算明年辍学。

王嘉龙条件反射地就问他是不是学费不够,我听说澳门大学学费也挺高的,一年二三十万呢。

濠镜还是笑,他的眼镜有些反光,看了一眼身后的钞票问,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王嘉龙沉默了会儿,说,那你先在澳门玩两年,等我毕业我带你去见个人。

嘉龙算是干了件正确的事。

我对王濠镜一见钟情。

原因是他太像我了,一样的温文尔雅,一样的天资聪颖,举止得体。

不管是复古的黑色暗纹长衫,君子气质的折扇,还是彬彬有礼的微笑,发音标准的普通话,都深得我心。

或者说,他就是我想将嘉龙培养成的样子。

反正就是王濠镜被我收下了,天生对数字敏感,极具商业头脑,投资也大胆,洗脑效果更是一流。他来之后我每天掉下来的头发都少了一半,还能抽出时间去厨房展示我优秀的厨艺。

王家到底还是念旧情,大院最后落上了我的名字,剩下的财产全给了我的千金妹妹林晓梅。

结果那年她带着六张银行卡跑了大半个中国找到了我。

三.林晓梅

林晓梅,15岁,房地产开发商。

一个人卷了家产从北京跑到上海来的那年九岁。

我自认没有妹控属性。

因为我依旧觉得我对林晓梅的教育也相当成功。

毕竟是没经历过风雨的温室花朵,林晓梅天性爱玩,活泼的性格倒也招人喜欢。

她一进门就踮起脚尖环住了我的脖子,甜甜地喊了声王耀哥哥。

那时我没什么反应,毕竟我们当时十二年未见,虽是亲兄妹,生疏感却还是有的。

我给她下了碗面,她吃得津津有味,王嘉龙和王濠镜坐在餐桌对面,不言不语。

吃完了她自己跑去洗碗。

我靠在门边问她,怎么来的。

她说坐火车过来的,顺带把六张银行卡一并交到我手上。

结果六张银行卡里的储蓄加起来还不够买一辆兰博基尼。

我问她,钱去哪了?

她轻描淡写,路上花了。

林晓梅把碗摆好,拉着我的袖子要我抱她。

然后她说,她买了北京三环五套房,两套天津滨海房,两套南京学区房,等着我们搬回北京一定大赚。

我笑了,问她,你怎么知道?

她眨眨眼睛,把一块莲花糕塞进嘴里,顺带给我也塞了一块,含糊不清道,女人的直觉。

我又问她,那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搬回去?

她笑了,说,因为我知道王耀哥哥最宠弟妹了,我想早上一起床就看见天安门。

我带着嘉龙濠镜林晓梅一路北上。

说句实话,住惯了西洋别墅,难免心生腻烦,还是这四合院最讨人喜爱,我干脆在北京住下了,把势力从南方延伸上来。

林晓梅给我下了个套,我担起了王家的所有责任,包括林晓梅的教育。

但林家千金确实讨喜。

尤其是当我带她出去买菜她能把菜价砍到原价65%的时候。

林晓梅十二岁的时候姿色出众,不在家的时候温婉可人,初一那年就有小伙子追到家里来,被我一个眼神杀回去。

我说算了,年轻人不懂事,嘉龙才放下砍刀,顺带拉了拉濠镜给枪上膛的手。

后来四年方圆十里都没人敢出现在她1.5米范围内。

直到林晓梅十六岁那年,她自己带了个野男人回来。

我当时正洗碗,看到林晓梅蹦蹦跳跳牵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儿回来,碗就碎了一地。

我觉得我当时脸色就变了,手指都颤抖。

林晓梅往他身前一站,拍拍毫无起伏的胸脯中气十足地朝我吼,哥,我要和他私奔!

这场景眼熟。

让我想起濠镜被嘉龙带回来那天晚上。

四.本田菊

本田菊,26岁。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弯腰致礼,毕恭毕敬地喊了声:王先生。

后来濠镜和林晓梅拼了死命拦我,我才没给他腿打折。

医院里躺了三天。

我这人向来重义气,打人是我先动手,人家也还什么都没说,怎么着我都理亏,于是我当即拿主意,做了些小菜就去医院看他了。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本田菊就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右手手肘处包着纱布,左手笨拙地翻着书,光线就从他的眼睫下晕染开来,让他整个人都看上去温暖文雅。

我走过去,大概是遮了些光线,他立刻抬起头,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我从他腿上拿起那本书,翻过来看了眼封面,是川端康成的《雪国》。

他起身想说点什么,我将书扔还他,塞了双筷子过去。

“会用?”

他点点头,左手拿起筷子,费力地打开保温盒的盖子。

我又从他手中抢过筷子,夹了一筷子鳕鱼塞他嘴里。

他的脸有点红,却还是乖乖让我喂完了一碗饭,还喝了我特地给他准备的紫菜汤。

我说我查了你的资料,日本偷渡过来的?

他点点头,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

林晓梅悄悄站在我身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

她小心翼翼地拉拉我的袖子,说,哥,咱们把他留下吧,他以前境遇和你和嘉龙哥哥一样呢。

见我没说话,她又想了想,说,哥,你不是要开枝散叶吗?他就很合适。

我估计我当时的脸色青得发紫,回去就让她把成语词典抄了五十遍。

那年我三十,是个不上不下的年纪。

林晓梅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有点儿懵。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立之年立业不成家,确实令人头疼。

问题是没人敢嫁。

我觉得我王耀这辈子毁在事业上了,其实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去北京考公务员,平平淡淡地度个晚年,天伦之乐儿孙绕膝就算了。

我不能自己是个黑帮教父还毁三代。

林晓梅又泪眼汪汪地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才回过神来。

她估计一看我冷冰冰的表情就觉得没戏,于是对着我眨眨眼睛,说,哥,求求你啦。

我不是随便的人,要说不考虑任何后果就接纳一个偷渡过来的日本人,放着谁都不敢这么做。

本田菊的目光暗了暗,低下头没说话。

最后我收了筷子穿上大衣往外走。

林晓梅诶了一声,问我,哥,你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晚霞。

我说,我也喜欢《雪国》。

本田菊也在我家住下了。

本田菊内向,懂礼数,倒和濠镜有几分相似,两人相处挺融洽的。

交际能力不错,因为性格温和很多事情都谈得来,省了我麻烦王嘉龙。

偶尔也有苦恼的事。

比如对我强制要求他改名王家菊感到十分抗拒。

“先生,中国人所讲究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名是父母所赐,不可强求更改。”

我看着他严肃的脸色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本田菊有个糟糕的习惯,出门不带钥匙。

所以他每次晚上交际回来都是我熬夜看着电视守在门口,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显得慌慌张张,一个劲道歉。

我只能无奈地翻个白眼,一边拒绝他繁琐的客套,一边给他递杯热茶,语气严肃地指责,并威胁他如果下次再忘了带钥匙,我就让他一晚上睡外面。

结果第二天晚上他就没回家。

我一大早出去浇花才看见他站在零下十度的风雪里,睫毛和头发上都是冰渣。

我立刻就给他拉进屋里扔进浴缸。

我问他你怎么了?

他躺在水里躲躲闪闪,最后抬头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我没带钥匙。

他这习惯让人头疼了点儿,但总比林晓梅好。

林晓梅记得把钥匙带去,不记得带回来。我们家就因为她换了好几把锁。

真不是我心疼锁钱,这安全问题不能不考虑啊是吧!更何况一把锁好几十呢。

那年林晓梅叛逆期。

早上和我吵了一架,午餐一口没吃,下午的数学测试卷子一个字没写,晚上就卷了本田菊给她从日本代购的漫画离家出走了。

我第一次对付叛逆期的孩子,叛逆期,我也有过,在我的印象中,叛逆期是个很特殊的时期,这个时期的孩子有一定的独立性,但由于经济问题基本都会向家里做一定程度的妥协。

但林晓梅早就有这个基础,我也太过宠她,导致离家出走在她身上频繁发生。

我不得不在深夜出动王嘉龙和王濠镜,一起在各大机场火车站把林晓梅找回来。

我想她只有长大了才知道,她每一次任性的出走都会让我焦虑到寝食不安。

最后她也没能按照我给她计划的轨迹成为一名优秀的都市白领,十八岁那年只身去了台湾画漫画。

她从福建偷渡那天,我刚知道消息立刻就出门了。

陌生的南方城市下着暴雨,我费力地在形形色色的雨伞中找她的身影,头发上的水珠一串串往下掉。

我可能在这种时候才会显得狼狈不堪。

后来一把黑伞越过我的头顶,遮住了雨点,本田菊静静地站在我身后,我回头看他。

他还是那身服帖的黑色西装,面色有些苍白,墨色的瞳孔里平静得不起波澜,拿伞的右手指节冻得发白,不言不语。

我曾教育王家的孩子,君子之交,喜怒不形于色,王嘉龙学得最好,然后就是本田菊。

他的平静和静默总能令我安心。

我从他手中接过雨伞,转身站在他身旁,将雨伞撑过两人头顶,道了声,走吧。

海峡那边的事情我管不了,鞭长莫及,但我永远放不下林晓梅,也不时会寄些钱过去,她却一分不用。

那年海峡两岸还未三通,她和我便渐渐断了联系。

我有时候想,林晓梅可真绝情。

本田菊在餐桌旁坐了会儿,轻轻地说,先生,我觉得是您的管束太严苛。

那时我心生不悦,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嘉龙去了趟香港,再也没回来。

桌上摆着他的离别信,字迹工整,用的是我最喜欢的行楷,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信封里。

我放下信,靠在椅子上。

行,好小子,真是完美继承了王家孩子喜欢离家出走的基因。

王濠镜还是默默地给我倒茶,他在我身旁坐下,安慰道,嘉龙和晓梅到底年轻,不喜欢被束缚,先生的恩遇大家也都记在心中。

我抬头看向了他,看了半天我开了口,那你呢。

王濠镜低下头,他的目光有些躲闪,我便打断了他。

我说我知道了,在那边注意安全,嘉龙和你离得近,还麻烦你照顾了。

亚瑟曾经开玩笑说王濠镜才是我亲弟弟,我也不反驳,说了句可不是,濠镜相当令人省心。

亚瑟就补刀,除了身高。

濠镜就展开扇子温和地笑笑,有些局促地偏过视线。

但现在他也走了。

我第一次,有点难受。

其实我是想他们都从我这脱离出去自己创业的。毕竟我一生都耽搁在职业上了,改不了,但他们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别跟我扯上关系,最好。

我打开房门,本田菊撑了把伞坐在门口,抬起头看着我舔了舔嘴唇。

我说没带钥匙也进来吧,他们走了我也该换锁了。

我的弟妹们最终还是脱离了我的视线,本想让他们在北上广发展,我也能及时给他们帮助,结果后来全去了港澳台。

万恶的资本主义。

伊万坐在我对面听着我酒后的吐槽,点点头喝了口伏特加说是啊。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说你不也是从资本主义国家来的吗?

五.伊万·布拉金斯基

伊万·布拉金斯基,22岁。

我曾经被我和伊万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所感动——我指的是苏/联还没解体前。

我王家开枝散叶,呸,延伸势力,不能全靠后代,所以我也热心于交五湖四海的朋友。

大西洋的亚瑟·柯克兰和弗朗西斯,太平洋的阿尔弗雷德,以及北冰洋的伊万·布拉金斯基。

他的普通话我教的,纯正东北腔,一开始念儿化音舌头都打颤儿的那种。

我就听着特别舒服。

伊万爱笑,笑起来紫罗兰色的眼睛还闪闪亮亮,铂金色的银白发丝,在北京三点的阳光下确实像个天使。但这孩子真的是个恶魔。

当年我们第一次做生意的时候在大连,酒店里。伊万给我点了一整桌的伏特加,我混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他这是酒桌协商,估计以前也用这方法搞定了不少生意。

但在我这儿不可能。一分钱他都别想讲。

我走到他旁边坐下,让嘉龙去把我的酒取来。

二十分钟后他带着一整后备箱老白干来了。

那天晚上喝到最后伊万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全送医院了。伊万则搂着我的脖子泪眼模糊,然后按着我的手说,耀,我真不喝了。

我这人心软,看到小年轻被我灌哭也下不去手,于是停下了第十七瓶老白干。

伊万住在北亚,不住在东欧。

摩尔曼斯克得天独厚的运输条件让他能长期和我做生意。

枪支弹药这东西太危险,在国内没市场,但北方的这个邻国对其需求量很大。

伊万同志是个军火商。

而枪械制造地就在阿拉斯加。

阿尔弗雷德的地盘。

而问题就是这两个人,伊万和阿尔弗雷德,关系极其恶劣。

伊万说他就算去买made in china 的98k,也不可能碰美/国生产的枪支弹药一下。

然后两个星期后伊万私下求我以我的名义从阿尔弗雷德那里进口枪支,然后通过天津给他运到摩尔曼斯克去。

现在你知道了,我不生产武器,我只是枪支弹药的搬运工。

这倒是无伤大雅,反正伊万给钱。

斯拉夫小青年挺讨喜的,每次来找我必定会从中国带一堆纪念品回去,还会给姐姐妹妹带点胭脂水粉。

他的妹妹娜塔莎几乎一天到晚都粘在哥哥身上,他说每到这时候我看他的眼神就赤裸裸的嫉妒,那个美貌的少女总让我想起林晓梅。

那天伊万和我像往常一样在私人住宅里喝酒,我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嘿,Wang!我到了,现在在你家门口!”

阿尔弗雷德实在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吓。

六.阿尔弗雷德·F·琼斯

阿尔弗雷德·F·琼斯,19岁,亚瑟他表弟。

按理来说,我是不屑于和阿尔弗雷德这样的小鬼打交道的。

尤其是他那惨不忍睹的中文发音。

他的语言天赋跟伊万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他眼中那种年轻人的朝气和西装下满满的金钱气息实在是打动了我。

他在这方面和我挺像的,金钱至上,我也不用在他面前装清高。

我和阿尔弗雷德第一次见面在金拱门,哦,忘了,那时候叫麦当劳。

他一边咬汉堡一边饶有兴致地听我的发家史。

说到凄惨处还会配合地轻揉揉眼睛。

我讲完了喝了口咖啡,问,你呢?

阿尔弗雷德的咀嚼肌停了一下,他咽下那口食物,啊了一声。

他说我十八岁那年家里给了我五百万美元让我自生自灭,也挺凄惨的。

我对他的好感直线下滑。

我先认识了伊万,再认识了他。

这两个万恶的资本家,一个喊我“Wang”,一个喊我“耀”,两个合起来我才能完整听到我的名字。

伊万看见阿尔弗雷德当即脸色就变了,他起身看了我一眼,说,耀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结果走到门边被阿尔弗雷德堵回来。

阿尔弗雷德说,别急着走啊,难得一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谈谈钱别谈感情。

说句实话,他俩在一起这生意根本没法谈,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阿尔弗雷德有时候想扩大投资,会从我这借钱。

你放心,我这人挺良心的,没给他借高利贷,两年一个阶梯利息。但久而久之,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在我模糊的印象中,阿尔弗雷德大概还欠我三百六十五万四千八百六十六美元十七美分。

我倒是不急,只是担心他的阶梯利息。

那年伊万那边被查了一道,差点儿血本无归还要进卢比扬卡,呸,我的意思是进监狱。

伊万估摸着也是缺钱缺到眼红,我怎么说也得帮一把,但最近这边也是风头紧,查非法集资查得挺严,我的资产一旦出国,必定顺藤摸瓜就得查到我这里。

阿尔弗雷德当机立断就主动提出要给伊万贷款,还是无息的那种。我惊异于他居然也有这么义气的时候,可伊万态度很坚决,绝对不接受。

那天晚上伊万主动来上海找我,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酒席上喝得神志不清,我把他扛回酒店的时候他额头抵在我肩膀上含糊不清地说,耀,太谢谢你的贷款了,我以后会还的。

我说我没给你……

话说了一半我就反应过来了,我站起身,调了杯蜂蜜水给他灌下去,给他掖好被子才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出了门我就给阿尔弗雷德打电话说你怎么又给我搞事情。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特别委屈,说我就想帮帮他。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想帮他,伊万可是巴不得给你脑袋拧下来呢。

阿尔弗雷德在那边笑了两声,说他要是真讨厌我也不会经济困难期还坚持和我的贸易,更何况我这贷款又不是无息的,我还得保证他的购买力呢。

后来他听我沉默了半天忽然悠悠来了一句,Wang,我有个请求。

我说你说吧,我尽力。

他说,我想追伊万。

我默默地挂掉了电话。

七、所谓教育

我王耀就是死,也不可能把我的好兄弟买给十九岁的小鬼。

那段时间伊万被查得太严了,直接被逼到了中/国境内,一直在鸭绿江边上徘徊,远东这边的非法入境被打击得七零八落,我看着局势估计他要东山再起难上加难。

更何况他还欠阿尔弗雷德一个不小的数目,这几年全还我这里来了,我没给阿尔弗雷德,因为他同样欠我钱。

我看伊万两边为难,思索再三提议到,不然你嫁过来吧。

伊万看着我愣了半天,说钱我会还的,能不能不要肉偿。

我翻了个白眼,说我的意思是你转入中/国国籍。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他从俄/罗/斯挖了过来。

伊万的学历相当漂亮,莫斯科大学高材生,中文也说的不错,算是金盆洗手,最后去了北大当外教。

我做完这个决定就后悔了,因为阿尔弗雷德现在正拉着我的袖子对我眨眼睛。

他说wang,我也想嫁过来。

我立刻把他一把推开:人家伊万是被逼到绝境了,你大好前途的嫁什么嫁。

后来阿尔弗雷德被亚瑟逼着准备送他上大学了。

毕竟军火生意虽然能干一辈子,总得有个学历撑着。

当我以为他能别折腾我在哈佛安安静静待上四年时,他出现在了我的私人住宅里。

我惊恐地看着他不知从哪拿到的中/国国籍和高考准考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感觉你永远体会不到,就像王嘉龙当年把录取通知书拿给我一样。

我第一反应就是亚瑟养成失败了就抛给我实在没良心。

伊万才知道这个消息就给我打电话了,他说,耀,你可千万别把他给弄进北大。

我忍俊不禁说你放心吧,就他那语文成绩,一本都成问题。

阿尔弗雷德考完高考那天是我去接他的。

我问他发挥得怎么样,他说挺好的,于是我继续开车,放下心来——一般考生这么说,绝对要凉。

那天晚上他把厚厚一本报考志愿的书摆到我面前说,wang,上面字太多了看着麻烦,你帮我随便填几个。

我就乐了,笑眯眯地问你想上个什么大学啊?

他说都可以,让我选个和他分数接近的,他得先在中/国扎根。

于是我大笔一挥说就清华吧,二流学校,土木工程,垫底专业,不服从调剂,绝对能上。

填完后我立刻给亚瑟打电话让他把人领回去。

可惜我忘了一件事,阿尔弗雷德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信息上,生源地是西藏。

这名叫做王阿尔的西藏考生,用优秀的数学理综和满分英语征服了教育部,就算他语文28分惊世骇俗。

我记得拉萨市长接受采访的时候泪流满面说我们这地方,多久没出过英语满分的考生了啊!

清华破例接收。

我就没看出阿尔弗雷德哪里有西藏人民的样子。

后来没读满一年,知道了隔壁的布拉金斯基教授教俄语,准备跳槽想去北大,读的还是俄语专业。

我当即又给亚瑟打电话说这次你可以来领人了。

北大又为他破例了。

原因是他们认为西藏的孩子能考出150的英语,绝对有着举世罕见的语言天赋。

我不知道伊万看见阿尔弗雷德坐在他的课堂上是一种怎样的表情,我现在真没脸见他。

那年阿尔弗雷德大学毕业,中文意外地提升了一个档次。而这小子居然卷了天津半港军火准备回阿拉斯加。

我知道阿尔弗雷德大学后绝对不会安分,但我没想到他居然敢把注意打到这边。

亚瑟气得眉毛都重影了,一拍桌子说王耀你等着,我把他卡给冻了。

伊万说算了耀哥,那几箱军火也不怎么重要,当年我先放你这,现在我也不打算做回去了,正愁怎么处理,他全拿走了我也不介意。

我吼回去,你当然不介意!这是你经济困难期倒卖给我的!

伊万沉默了两秒从裙摆下掏出枪立刻上膛,说我把他拦回来。

伊万于是带着几个弟兄乘飞机走了。

阿尔弗雷德有点本事,伊万追了他两个星期都没回来。

而这两个星期,我这边就出事了。

八、所谓失足

那段时间正是全国整治最严格的时候,就先从天津开始。

我那时在上海,上面的事没来得及管,藏的货基本被查了出来,好在阿尔弗雷德带着那堆枪支弹药跑了,不然估计得出动特警围我三圈。

这一查我就麻烦了,中央顺藤摸瓜一路南下,总算找到了上海。

我觉得我的生活又变回了我刚离家出走那段日子。

我带着本田菊来了个环海旅行,一边躲还得一边安置底下的人,倒是不同于当初独善其身,现在我手上还握着成百上千的生命。

我未雨绸缪,走的时候取了十万现金,和本田菊一路奔波。

卡上的钱挺多,但都不敢用,怕被查记录。本田菊倒也懂事,不离不弃,还能帮我分担一点事务。

那天晚上我和他睡在酒店里,单人间,本田菊就侧身躺在床边上把最宽的位置留给我。

我也不和他客套,大大方方就躺下了。

我关掉灯和他说,小菊,明天咱俩分头,现金还有三万,你全拿着,最好回日本。我留点路费,去上海一趟。

他立刻坐了起来说,先生您现在回上海就是自首。

我说是啊我就是去自首。

就算没开灯我也感受到他难得地变了脸色。

我说干我们这行的,早就得考虑会有这么一天,到时候估计卡上的钱都会被非法集资查出来,我好歹在上海有点儿势力,不至于坐牢,最多就是家底上交国家,剥夺点儿权利。

就是底下这些兄弟我怎么说也得安置好,毕竟跟了我半辈子也够折腾了。

末了我又补一句,别让嘉龙他们知道,这事我要自己处理,别牵扯上他们。

本田菊点点头,重新躺了回去。

我又一次失算了。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本田菊背叛了我。

他第二天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酒店。

卷了我这半辈子的积蓄,四张银行卡,连人带钱回了东京。

我在上海周旋了半天,撑过了两个月的突击期。

我做的太绝,也没想过给自己留后路,组织被我打散了,在这样的状态下已经不可能联系起来。但问题是我这几年的生意能做起来,靠的就是纵贯南北的整体网络,断了一环就得全瘫痪。

更何况我东山再起的资本都被本田菊卷了。

亚瑟倒还有心思揶揄我,说本田菊刚住你们家我怎么和你说的,这种阴郁的孩子到底还是心机重,白眼狼养不熟的。

我没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茶杯。

上海的房产被查封了,我远远望一眼就知道这里完了,我一生的心血都付之一炬。

我回了北京。

宅子还在,锁没换。

里面已经许久没人住了,到处都落满灰尘,砖缝间有茂密的草芽,脆生生的绿,生机勃勃。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不曾改变,还是原来的样子。

林晓梅的蝴蝶结依旧系在院里那颗槐树上,在风中飘起又落下。那棵树已经长大了,枝干不再细弱,满树密密的槐花,白得耀眼。

王嘉龙种的紫荆花已经枯萎了,我最终也没看见那棵植物开花。

濠镜的书画和瓷器还好好地摆在书房里,干枯的墨迹和泛黄的宣纸在苍白的灯光下有些凄凉。

我将客厅和卧室打扫出来了。

靠在沙发上,我看着前面柜子上的全家福,是本田菊照的,林晓梅总是约他一起来,他每次都腼腆地拒绝。

那时我真以为是因为他性格的原因。

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全融入到王家,我的信任,我的关照,对他来说正像雪国那辆列车黄昏之时窗外看到的景色。美丽而遥远,不需要留下,也没有必要触碰。

我从抽屉里翻出茶来,是那壶我准备送给林晓梅作十八岁礼物的茉莉花茶。上好的新叶,就算已经物是人非,也不曾干枯。

茶香很快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我拿出茶杯,一共斟了四杯。

王嘉龙喜欢浓茶,濠镜不喜欢高温,林晓梅喜欢加糖,本田菊则喜欢清茶。

后来想起没给自己倒。

再一想,其实我只需要倒一杯就够了。

茶凉的快。

我有点想笑,但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眼泪在顷刻间涌上眼眶,我咬着下唇,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将哽咽吞下去。

坚强点,王耀。我对自己说,你可是大哥。

亚瑟有一点说错了,我不是被事业耽搁的教育家,是被教育耽搁的事业家。

九、所谓重逢

首先找到我的是伊万。

他坐在我对面,眼神失落。

我问他我的枪呢。

“耀,很抱歉,我……”

他的眼神还是躲闪,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眉头蹙了起来。

我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一遍,说,你把围巾给我摘了。

他立刻就慌了,犹豫了半天说不方便。

我还是看着他的眼睛,幽幽道,摘了。

他这才缓慢地摘下围巾。

才看了一眼我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战况惨烈。

我几乎是立刻拍案而起,大吼问他谁干的。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支支吾吾半天。

我的脸色发青,问他是不是阿尔弗雷德。

他摇摇头,在我怒火中烧的目光里又点点头。

是现在的布尔乔亚飘了还是我布尔什维克提不动刀了?!

我差点儿要控制不住自己掀桌子的欲望,拉着他的衣领说你把他的住址给我。

伊万说耀哥算了,他才十九岁。

我立刻就觉得不对。

我说亚瑟当时不是把他卡给冻了吗?他出去那天又没带现金,怎么走的?

伊万有些局促地咬着指节,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给他买的机票……”

我没有情感方面的经验,但所谓后宫起火,大概也就这样了。

那年我在北京稳定了下来,靠着商业头脑在五环赚了一笔,于是安安稳稳做房地产商。

林晓梅还是眨巴眨巴眼睛站在我旁边,她递了张卡给我,喊了声哥。

我都懒得抬眼看她,说,还知道回来呢。

林晓梅将卡塞进我手里,搂着我的脖子像以前那样蹭我,她说这几年你给我寄的钱我一分没用,现在都还给你啦。

我说我不会收,你给我拿着滚回海峡那边去。

她就又蹭了蹭,说那你用这些钱给我买个海景房呗,在天津就好啦。

王嘉龙时不时会回来看我,还是一副面瘫的样子,会给我做几个港式点心,味道还行。

他说刚回香港生病那几天特别想喝我做的莼菜汤,后来自己学会了,却总不是原来的味道。

我便笑了笑,说人生百态,总要一尝不同味道的。

濠镜新年的时候寄了幅字给我,他没回来,但打了电话。

他问我家里人齐了吗。

我说就差你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当年本田菊做得确实有点过,先生的卡上钱都没了,是他转账了,所以清查非法集资的时候是查到了他头上,他才去了东京避风头。

我说我知道啊。

那边沉默了很久,濠镜才开口,那先生为何还生他的气?

我说他在最关键的时候一意孤行,打乱了我原有的计划,那笔钱我既然有办法瞒过几十年,就有办法瞒过中央清查,他这算给我帮倒忙。

濠镜说先生一直都等他回来,我知道呢。

我说不可能了,他把钱全给我打回来后我就知道他是不打算回来了。

凌晨两点,我独自在天安门前散步。

我的心情不好不坏,像天上将落未落的雨滴。

二月的风还是带着寒意,缠着细细的雨丝,入骨的凉。

我抬头看着天,北京干燥几个月,这雨也该下了。

我在墙边抽完了一根烟,顺着瓦檐往回走,转角处摆了把黑伞,是王嘉龙和本田菊都常用的款式。

我只是轻轻瞟了一眼,拿起撑开,雨点就落在头顶,声音清脆。

新年的礼花在远处绽放,细雨中仍是十色绚烂,耀眼得紧。

嘉龙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说夜深了,大哥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我说睡不着出来走走。

他问我出来看烟花吗?

我说昙花一现,也就那样,有什么好看的。

嘉龙默默从我手中接过伞,撑过两人头顶,我们慢慢往回走。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有人也给我这样撑过伞。

我回到家,电话便响了起来。

我等了半天,不见有人说话。

当我准备挂掉电话时,那边传来了生涩而熟悉的声音。

“……先生,新年快乐。”

我有些恍惚,淡淡应了一声,说你也是,后来两边都没再说话。

于是本田菊又道了句晚安,轻轻挂掉了电话。

我打了回去,问,怎么不回来过节?

那边沉默了会儿,安静得能听见雨声。

他说我没带钥匙。

我立刻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一把黑伞,沾满水珠。本田菊抬起头看着我,雨水滴落在他脸上,掉进他通红的眼眶。

他看着我愣了半天,问,先生怎么大半夜不睡觉?

我靠在窗边,把钥匙从楼上扔下去。

我说,我在等一个人回家。

——————————————————————End

评论 ( 234 )
热度 ( 20756 )
  1. 共195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冰糖脆脆鲨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