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脆脆鲨

冰糖脆脆鲨,民间俗称三糕,儒法并行花鸟派写手,知名冷贝尔文学奖得主,代表作《真的有这个cp》、《求求您尝尝吧》。
希望你能从她这里汲取一些力量和快乐✨

【浮世百物语】弥生雨

是浮世百物语的参赛作品

涉及火灯、不知火和贺茂义心。

 

一.春雨

弥生多雨,却也是花木扶疏的时节。

凤凰火是不喜雨天的,她不打伞,也不走动,只是浮在庭院里那棵繁茂的樱花树下,慵懒地看着屋檐下悬挂的风铃。她拢一拢袖子,闭上眼睛小憩,身旁的火羽收敛起来,柔软的羽毛贴上樱花的树枝。

浅淡的樱色里突兀地出现了两只荧蝶,环绕在花间,所过之处留下幽蓝的光。

凤凰火睁眼望去,只看见青行灯的画卷上一片墨色,星河月夜,浮光闪动,海上的大妖在斑斓的火焰中起舞,画中的景色却不像是平安京。

她看了半晌,问道:“可是杏原的离人阁?”

青行灯挥手收起漂浮的画卷,右手还持着毛笔,朝她一点头,唇角略微扬起。

“你若是有兴趣,不妨听我讲讲?”

 

二.星夜

离人阁从来不缺歌舞。

青行灯第一次见到不知火时她还不是海上的大妖。彼时的不知火还是杏原的歌姬,一身素白的左襟短袄,半透的白色纱衣,枫色的腰带束在正中,蝴蝶结上一抹浅蓝的流苏。她也还不是花魁,歌舞时用的两把折扇也是素白的,不作画,不提字,素净得像映在海面上的明月。

她听见人们喊她阿离。

青行灯刚从凤凰林里出来,见惯了凤凰火那样炽热明亮的颜色,离人阁的灯火阑珊便也显得黯然,反而是一身淡雅的歌姬让她在意,第一次见到不知火时,青行灯就想,凤凰火像日中金鸾,她则像月中玉兔。

她吟唱歌是柔和的,舞也轻盈翩然,高台之上,抬眸,起身,折扇被高高抛起,又稳稳落回她的手中,一时间离人阁明亮的灯火随着她的歌舞闪动,这座孤立于海中的烟花之地竟像传说中的蓬莱一样,迷离了人眼。慕名而来的是四面八方的小船,满江渔火,十里笙歌,连绵的灯火像极了传说中海上的大妖不知火,于是人们便渐渐忘了她的名字,称呼她不知火。

青行灯想,也许对于歌姬来说,拥有这样的称赞,便是值得骄傲一生的。

她仍旧在杏原的不夜之地重复着相似的舞蹈,目光却木然地漂浮在水面,秀眉紧锁,少有笑容。不知火眺望着海面,渔船的灯火终归有尽头,但海是一望无际的,离人阁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是否也有和此地一样络绎的船只?

她偶尔从旁人口中听到外界形形色色的故事,闲暇时用艳丽的颜色描绘出那些图画,点缀在自己的扇子上。她的歌舞因此有了些许色彩,她却终究是一只笼中的金丝雀。

夏季的黄昏来得迟,夕阳的余晖在水面上灿若碎金。阁楼上的歌姬透过雕花窗或狭小的阳台眺望那抹转瞬即逝的金色,一只红色的蝴蝶翩翩而至,落在她的指尖。

青行灯漂浮在远处,等着夜色降临,渔船从四方汇聚至此,又接连消失在水天相接的地方。

 

如果不是那个阴阳师闯入,离人阁或许一直都会灯火通明,歌姬也会在高台上一遍一遍跳着她的舞蹈,一遍一遍地在舞蹈中将自己当做那只不受束缚的蝴蝶。

贺茂家的阴阳师只是个青年,在无数的渔船中,他并不起眼,歌舞落幕,渔火散去后那只小船划进了离人阁,歌姬跳上船头,对他说,带我出去看看。

青行灯在楼阁顶端,看着兰舟划开水面上的月色,打破一池清辉,海面从未如此幽静。贺茂义心的一封书信,不知火当然是收到了,年轻的阴阳师看着她垂落在身后的长发,看着她淡蓝的浴衣,再看着她的五指划开水痕,不知火起身,回头看向他,丹唇轻启,给我念念信里你写的那首和歌吧。

 

繁樱迷人眼,花飞四月终有尽。入云天籁声,笼鸟折翅涕泪鸣。

 

青行灯是第一次见她在水上起舞,她站在水面上,衣摆垂落,顾盼之间都是令人心动的柔情,风在此刻静止,水面上蓦然升起无数的焰火,在阴阳师轻声念出的诗句里,在夏夜明朗的星空下,她仿佛真的成了一只蓝色的蝴蝶。漫天星火交织在一起,一边清冷,一边明艳,却只因为她抚上贺茂义心垂落鬓发的动作在这百里的海面上黯然失色,美得令人落泪。

 

青行灯原想,不知火本身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不知火是不知火,歌姬是歌姬,而此刻这条界限却模糊了,宛若水天一色。

或许对于歌姬来说,艳羡恋慕的目光和不知火的美名从来都不重要,作为人类,一生如果像花期短暂的春樱,那么她自始至终都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赏花人。

她从未离开过离人阁,却在此刻拥有了自由,在贺茂义心的目光里,在她的歌舞中。

所以当离人阁在火光中倒塌,那只羽箭穿过她的胸口时,她是满足的。纵然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带她出海的阴阳师叫什么名字,却愿意在箭雨中握住他的手,将他从火光冲天的高台上推入水中。

 

那只红蝶越过火光,回到青行灯身旁,环绕在她的指尖。青行灯挥一挥手,蝴蝶便化成一缕幽蓝的荧光,和月光一起碎落了。

 

绘卷上的故事戛然而止。

 

凤凰火说,故事没有结局,是不完整的。

青行灯抚开掉落在绘卷上的花瓣,雨中的画面依旧清晰。

 

浮生水月多无奈,愿守仓浪浅低吟。

 

“歌姬便在那场大火中和海上的焰火融为一体,离人阁倒塌,歌舞落幕,如果这可以被称作结局的话,妖化的歌姬成了不知火,而那个右眼有伤的阴阳师再也没有等到阿离。”

 

三.丹枫

凤凰火第一次见到不知火,是在秋日的百鬼夜行上。

昔日的歌姬青丝尽白,如覆霜雪,一双金红的妖瞳艳丽动人,在高台上起舞,宽大的折扇在她身后旋转开合。凡间的烟火十色绚烂,在遥远的天边,正像当年海上的渔火。

一舞终了,凤凰火兴致盎然地和人群一起拍了拍手。凤凰林外的杏原,大概也是个令人神往的地方吧。她想。

青行灯收回目光,随她一起转身走上塔桥。

她的百物语里有许多引人入胜的故事,绘卷上有形形色色的妖,都在百鬼夜行的夜晚聚集一处。青行灯看向桥下,远处一片枫叶悄然飘落。

善舞的妖,她的确也见过不少。枫叶林里的鬼女红叶一如往日,黑发如瀑,肤若凝脂,褪去绀色的浴衣,换上艳红的婚服,发间一支枫木簪,一串金铃垂于空中,随着她的步子清脆作响。火红的枫叶在她的指间飞舞,对比之下有一种苍凉病态的美。

大抵见过她的妖或人,都会被她绝美的容貌迷住。和春樱绯桃里诞生的妖不同,红叶从来不是温婉的,她走在百妖之中,像她的枫叶一样有着傲人的妖冶。

枫叶林里红得诡异的枫叶是血染的,红叶养成吃人的习惯,吞咽下带着腥味的血肉,她的指尖染血,唇角染血,瞳中也一片血红,像腐烂的罂粟,却依旧美得摄人心魄。

只是可惜安倍晴明刚正,断然不可能接受她的爱意,只是摇头惋惜她的妖堕。红叶远远地望着他和大妖玉藻前走在集市中央,目光炽热,这份绝美却从来不被欣赏。

 

凤凰火说,由人类化作的妖,大多痴情,可惜了一副好皮囊,最终都是惨淡悲凉的结局。

青行灯哑然失笑,在桥心止步。

“痴情是悲凉的,薄情又何尝不可悲呢?”

雪中而生的妖怪跟随在黑晴明身旁,表情冷淡。雪女见过枫林里的红叶,看着她一点一点地腐烂堕落,看着她终日靠在树下念叨着晴明,一日日地癫狂,最后被一张小小的符咒封印在满地的落叶中。

她生性凉薄,不哭不笑,更不理解情爱,红叶痴念着晴明,大天狗追随着大义,黑晴明觊觎着京都,只有她木然地跟随着妖群,空洞的目光漂浮在绚丽的烟花间。

 

青行灯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请留步!”

不知火轻盈地跳下高台,站在塔桥另一端。

她的眼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笑意:“你认得我?”

不知火摇摇头:“我不认得你,但我认得你的蝴蝶。”

 

四.霜雪

雨还未停。

贺茂伊织收起伞,踏入庭院中。

他本是贺茂家资质平庸的阴阳师,只是个面容清俊,性格柔和的弱冠青年,和有着半妖血统的晴明一起,才有幸见到百鬼夜行。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樱花树下的两位大妖。

“贺茂家的阴阳师?”青灯一闪,白发的妖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有位故人托我带了礼物给你。”

贺茂伊织走过去,认得她身旁的凤凰火,又推测出她是游历归来的青行灯,便抬起头,柔声问到:“故人?”

“你是贺茂家的次子?”

阴阳师点头行礼:“贺茂伊织。”

“伊织?真是个好名字。”青行灯垂下眼眸,从院中的灯笼中挑起一簇火光化蝶,荧蝶翩翩飞起,“不过大概在两百年前,你的名字是贺茂义心。”

 

青年被那只蓝色的蝴蝶迷惑住了,春樱纷飞中,他像落入了一场梦。

 

凤凰火慵懒地舒展了一下羽翼,缓缓飘落的樱花落在她的发梢,她调侃道,想不到你还会替人转意,现在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爱百物语了。

青行灯不语,只是展开画卷,画中的大妖在纸上舞动起来。

她摇摇头,话题一转,也调侃凤凰火道:“我记得凤凰林的神明大人也爱听百物语呢。”

“神明?”凤凰火轻笑,“不过是涅槃的凤凰的火种罢了。”

 

青行灯又笑着摇头,斜斜地依靠在青灯上。

“从某种方面来说,你倒是和雪女很相似。”

 

一心追随凤凰的火种,千百年麻木地燃烧着自己,她不像青行灯游历过漫长的岁月,当然不懂她点燃爱讲怪谈的白发少女的生命之火意味着什么。

 

“以前我写百物语,只是不甘这些故事最终都指向早已定好的结局。但现在我明白了,再圆满的结局都不尽完美。月若盈满,必即亏厌,阴晴圆缺总是往复循环,正如春樱夏梦,秋叶冬雪,四时花木总要更替。也正如凤凰涅槃——或许这才是生命的意义所在。故事也一样,完美在三分残缺。”

 

树上灯笼里的烛火闪动了一下,最终熄灭,化作一缕白烟。

风起天阑,卷起一阵樱雨,宛若带着暖意的霜雪。比起潮湿的雨丝,才更像是弥生时节的柔情。

贺茂伊织回过神时荧蝶已经破碎,百鬼夜行的记忆也模糊得不真实,树下谈笑的大妖也已经消失,仿佛这里从未有人踏足。他站在细雨中,一滴冰凉的液体从他的右眼滑落,恍若隔世。

待他摊开手心,只握住了一件蓝色浴衣。

 

月色如水的庭院中,他看着满树的樱花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不是不知火,她是阿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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